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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廷棟在實驗室工作。劉 濤攝
人物小傳
傅廷棟，1938年出生于廣東省郁南縣，作物遺傳育種學家，中國工程院院士，現為華中農業(yè)大學教授、博士生導師，雜交油菜學科帶頭人之一，全國脫貧攻堅先進個人。他致力于油菜多功能利用研究與開發(fā)，特別是利用北方秋閑地、南方冬閑田復種飼料（綠肥）油菜，對發(fā)展畜牧業(yè)、培肥土地、增加農民收入作出重大貢獻。當前，該技術正在大面積示范、推廣。
湖北武漢，南湖之畔，獅子山下，華中農業(yè)大學校園里，有一片占地千余畝的油菜花田。每當春天來臨，金黃色的花海中蜂飛蝶舞，令人沉醉。花海中，前來賞花拍照的游人經常會看到一位身著“白大褂”，頭戴草帽，手拿筆記本，認真觀察、記錄每一株油菜生長情況的老人——他就是作物遺傳育種學家、華中農業(yè)大學國家油菜工程技術研究中心主任傅廷棟院士。
專注雜交油菜育種60余年，帶領團隊育成了70多個油菜品種，已是耄耋之年，他仍時常在田間勞作。“去年油菜花開的季節(jié)，正是疫情防控的關鍵時期。很多工作人員都回不來，我就和當地的老師、工人一起下地，一起試驗、育種。”坐在研究中心的辦公室里，望著窗外的試驗田，今年83歲的傅廷棟打開了話匣子……
“和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，使我收獲很大”
初中畢業(yè)后，傅廷棟報考了當地的一所農業(yè)中專院校，畢業(yè)后他被分配到廣東省中山縣的一個農技站工作。
“和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，使我收獲很大。我發(fā)現，農民迫切需要各種新的農業(yè)技術，這樣才能提高產量、增加收入。”傅廷棟當時想，農技知識浩如煙海，只讀到中專遠遠不夠。1956年，傅廷棟考取了華中農學院（現華中農業(yè)大學）農學系，之后他師從油菜遺傳育種學家劉后利，成為新中國最早一批油菜遺傳育種方向的研究生。
“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，我國主要產出的油菜品種是白菜型油菜，從海外引進的甘藍型油菜雖然產油量高一倍，但生長周期長。”傅廷棟說，如果兩種類型油菜雜交，有可能獲得高產且早熟的品種。
但油菜是自花授粉植物，要進行雜交，必須首先找到一種只有雌蕊、沒有雄蕊的油菜。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開始，每到春天，在油菜試驗田里，總能看到傅廷棟的身影。他為每一株油菜花套上隔離袋和標志牌。在1972年3月20日早晨，傅廷棟走到種著國外引進的一個品種油菜區(qū)域時，突然眼前一亮：一株油菜的花朵雌蕊發(fā)育正常，圍繞雌蕊的6個雄蕊卻都呈萎縮狀態(tài)。伸手一摸，雄蕊沒有花粉！
“這不正是我多年來一直在尋找的油菜品種嗎？”傅廷棟繼續(xù)仔細搜尋，當天一共發(fā)現了19株這樣的油菜。這一發(fā)現推動了雜交油菜領域的相關研究。傅廷棟說，截至目前，這一品種育成的雜交油菜超過200種，累計推廣面積達10億畝。
“這樣的奔波，為的是一年要做兩年的事”
除了著力提高油菜的產量，傅廷棟團隊還在解決油菜“雙低”育種問題上下功夫。“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前，我國油菜品種多為高芥酸、高硫苷的‘雙高’品種，所產菜籽油的品質較差，長期食用這種油對人體健康不利。”傅廷棟介紹，他們團隊提出了“雙低+雜交優(yōu)勢”的育種目標。
從1975年開始，傅廷棟帶著他的科研團隊，在西北、西南地區(qū)進行夏繁加代工作。每年5月武漢油菜收獲后，就到青海、云南等地播種，9至10月初收獲后再回武漢播種。“這樣的奔波，為的是一年要做兩年的事，為此，我堅持了40多年。”傅廷棟說。
在青海，夜晚氣溫接近零攝氏度，有時候傅廷棟因為照看油菜而忘記時間，來不及返回住處，只好跟工人們一起，在蓋著塑料布的小棚子里將就睡一晚。
1992年，傅廷棟選育的我國第一個低芥酸雜交油菜品種“華雜2號”問世。此后，他的課題組育成優(yōu)質“華雜”系列雙低雜交品種10余個，創(chuàng)造經濟效益超過30億元。
“讓油菜發(fā)揮更大價值，是我們繼續(xù)努力的目標”
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，傅廷棟團隊長期在甘肅和政縣開展油菜北繁試驗研究。其間，傅廷棟發(fā)現了油菜科研的新方向。
“我們在當地調研時發(fā)現，每年7月麥收后，到冬天還有兩個多月的農閑時間，地里不種東西，就這么荒著，十分可惜。”傅廷棟說，西北地區(qū)土地鹽堿化嚴重，很多莊稼都無法生長，但油菜比較耐鹽堿。如果利用這段時間進行油菜輪作，不僅可以開發(fā)鹽堿地，幫助恢復地力，還能儲備秋冬季畜牧業(yè)需要的青飼料。
按照傅廷棟的構想，華農科研團隊聯合甘肅農業(yè)部門開展“麥后復種飼料油菜”試驗：7月下旬到8月上旬麥收后播種，生長60至80天，育成飼料油菜專用雜交種“飼油2號”，畝產青飼料3至4噸。2017年、2018年，傅廷棟團隊研究的復種飼料油菜技術，被國家農業(yè)部門公布為主推技術，在西北、東北地區(qū)和長江流域大面積示范、推廣。
傅廷棟十分注重培養(yǎng)農業(yè)科研人才。年過八旬的他現在還會為研究生講《作物育種專題》等課程，為本科一年級學生講授《農業(yè)導論》。
“他是一個對下田上癮的人，對許多數據都如數家珍。他總是能發(fā)現一些新的研究方向。”學生這樣評價傅廷棟。這幾年，他仍在各地推廣以“油用”為主，兼具“飼用”“觀光”和“菜用”等多功能利用模式的油菜，提高生產效益，增加農民收入。
“現在聽到老師的教誨，就能回想起幾十年前看到他坐著摩托車進到村里時的樣子。” 湖北省崇陽縣白霓鎮(zhèn)回頭嶺村村民劉泉源是傅廷棟以前教過的學生，現在是當地油菜種植的“土專家”和農業(yè)科技“二傳手”。“待人和藹、治學嚴謹是傅老師給我最深的印象。”劉泉源說。
“油菜不僅可以食用，還能釀蜜、榨油、做飼料和工業(yè)原料。”傅廷棟說，“搞農業(yè)的就要多下田，讓油菜發(fā)揮更大價值，是我們繼續(xù)努力的目標。”
記者手記：農民認可 最有分量
從田間地頭到學術會議現場，從實驗科研到教書育人……翻開傅廷棟辦公桌上的相冊，一張張老照片述說著這位老專家半個世紀的風風雨雨。其中最多的，還是他與油菜地的合影。
一頂草帽、一身工裝、一個挎包，就是他最廣為人知的形象，往油菜地里一站，與普通農民看起來沒什么兩樣。
從最初探索油菜產油高的秘訣，到研究菜籽油如何吃得健康，再到如今研究油菜飼用、觀光等多功能利用，傅廷棟的科研之路，恰是中國人從吃飽到吃好，再到追求更加美好生活的一個縮影。
“科研就得圍著農民轉，多到實踐中去，才會有新的發(fā)現。”傅廷棟說。在他眼里，能適應生產的需要，得到農民的認可，為農民帶來實在的收益，這才是做科研的真正意義，才是最有分量的成績。（記者 范昊天）
人民日報
